【哈德】审时度势
1.
审时度势一直是马尔福们处事的原则。
这一点甚至都不用出现在卢修斯一直要求德拉科熟背的马尔福家规上，也能深深刻入德拉科的脑海里。
就像二十三年前无所不能的黑魔王败给了一个一岁的婴儿时，卢修斯想都没想就立刻转入了邓布利多的阵营，八年前黑魔王重新复活时，他又是第一批重新追随他的食死徒一样。
马尔福们永远清楚在什么时间，做什么事，可以为自己赢得最大的利益，和保留自己最完整的实力。
可惜的是，德拉科抿紧嘴唇，他的父亲，在他记忆里无所不能，永远正确的父亲，这一次却站错了队。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犯错，付出的代价是他的性命。
卢修斯·马尔福在半年前死于阿兹卡班。
并不是什么该死的摄魂怪之吻，父亲因为受不了当一辈子阶下囚的屈辱，用一根削尖的木棍了结了自己。
留给他，和母亲的，是一堆烂摊子。
德拉科回忆着往事，一直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战后，马尔福一家的处境很不好，一家之主入狱，他咬着牙在乱局中接任了家主之位，紧接着而来的是魔法部的审判。开庭当天，法庭座无虚席，似乎每个人都乐意亲眼见证巫师界的参天大树马尔福一家是怎样轰然倒塌。他站在被告席上，因为太用力，抓着护栏的指甲根根翻折，血流了满手，他感觉不到痛。
然后，哈利·波特出现在了证人席。
德拉科这辈子最想不明白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什么那天，哈利·波特会当着整个魔法部的面，为马尔福辩护，维护马尔福一家的利益。
他最想不明白的第二件事，就是后来波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了法官，审判的结果竟然保留了马尔福庄园，和家族的大部分财产。父亲被判处终身监禁，但母亲和自己得以拥有自由之身。
他低垂眼眸，一刻不停地抄写着文件，这是份很重要的文件，必须由巫师亲手整理，抄写。
他本来已经于昨日整理完毕，准备今天一早便交给上级。但巧合的是，一瓶墨水碰巧被打翻，一滴不漏地撒在了文件上，更巧的是，这是用咒语无法清除的魔法墨水。
他清楚这一切是谁做的，如果他想，他随时可以去几个同事面前质问。但他不会，马尔福不做毫无意义的事，何况这只会让情况更糟。
“审时度势，德拉科，审时度势。”他深呼吸几次，调整自己的状态，“你特地进入这个没有实权的部门，心甘情愿从最低的职位做起，不就是因为这个吗。坚持住，德拉科，你才二十三岁，你背负着家族的希望。”
他用优美的花体英文写下了最后几个字母，将羽毛笔插入墨水瓶，静静地等待字迹风干。
2.
哈利·波特最近有些烦躁。
“你不能这样心不在焉，哈利。”史上最年轻的部长助理，赫敏·格兰杰小姐皱着眉头，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架里，挽救了快变成垃圾场的哈利的办公桌“你已经是傲罗部副主管了，谁都知道你成为傲罗部主管只是时间问题，你该学着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可是我还什么都没做呢，赫敏。”哈利嘟囔着，想转移话题，“金妮最近还好吗？”
“她已经和纳威确定关系了，”赫敏试图读懂哈利脸上的表情，“你真的不后悔吗？金妮很漂亮，又勇敢，追她的人能塞满半个魔法部。”
“只要我的办公室不被塞满就行，”哈利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这样我也就放心了，金妮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不是说金妮不好，她是个体贴善良的女巫，可我总觉得能和我相伴一生的人不应该是她，那个人应该更有个性，更独立，更…”更有脾气，喜欢对自己摆脸色，喜欢处处和自己作对。可哪怕成长在黑暗的环境里，也没有失去自己心底最执着的一丝善良，明明心慌意乱，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逞强，可他不知道这样的他对哈利该死的有致命的吸引力，让哈利想的发疯。
“我还是想不通你们为何分手，”助理小姐叹了口气，“我是说，尽管这是你们自己的自由，但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你们理所当然在一起。”
一个有着铂金色头发的身影在哈利的脑海里渐渐清晰，哈利突然笑了起来，“这可是你亲口说的，这是我自己的自由。”
赫敏想让自己的大脑跟上眼前的人的思维，“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哈利猛地从座位里站起来，按捺不住脸上的愉悦，“我也得去找我自己的幸福了！”
好像终年在黑夜里行走，终于找到了指路的明灯。一直在一片迷雾里迷失方向，突然间云开月明。哈利全身充满了干劲，几乎是跳着冲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赫敏目瞪口呆地盯着哈利的背影，“哈利·波特，你的脑袋就像你的办公桌一样乱！”
3.
德拉科拿着一叠资料，叩响了上级办公室的门。
他实在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内定的下一任傲罗部主管，也许还是下一任魔法部长，会出现在这么一间陈旧，凌乱，脏兮兮的办公室里。
平日里从未对他有过好脸色的上司，此时满脸堆笑，变着法子附和着哈利的话。
“德拉科！”哈利站了起来，快活的说，“我找了你好久了！他们说你在忙，我就不好去你的办公室打扰你，你的同事又说你一定会来这里交材料，我就先来这里等着了。”
德拉科冷漠地点点头，“波特先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绿眼睛的男人一愣，趁他还在思索怎么接话的空档，德拉科飞快地把材料往上司的办公桌上一扔，旋即风一样地刮出了办公室。
梅林在上，德拉科揉着太阳穴，快步走在过道里。原来最可怕的不是在一天做完一个星期份量的工作，而是做完一个星期量的工作后又碰上了哈利·波特。审判过后，他一直没想好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曾经的冤家，只好尽可能地避开与他见面，谁知道救世主今天是怎么了！
“德拉科！”绿眼睛的男人快步追上了那个削瘦的身影，“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
“恕我直言，波特先生。”德拉科转过身，眯着眼打量着对方，揣摩着波特突然来访的意图，“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还没有熟到可以直呼对方的姓名。”
哈利头疼地挠了挠头，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更歪了，“关系需要联系才会熟啊，这不，我来联系你了。”
德拉科点点头，“那很好，我们已经联系完了，波特先生请回吧，傲罗部副部长一定事务繁忙。”
“喂！”救世主急了，他往前迈出一步，抓住了金发男人的胳膊，“你真的是德拉科·马尔福？那个鼻孔朝天，喜欢用下巴看人，不可一世的小毒蛇去哪了？”
“我就是德拉科·马尔福，让救世主失望真是对不起了。”德拉科盯着被牢牢拽住的胳膊，不耐烦的皱紧眉头，“如果没什么事，希望你可以松开手，我很忙，没时间陪你叙旧。”
哈利没有说话，也没有松手，他沉默着，用绿眼睛紧紧盯着对方。德拉科不自然地撇开视线，这双绿眼睛好像有种魔力，能透过一切层层伪装，让真实的自己无所遁形。
“因为你父亲，对不对。”哈利开口，“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让你想起了你不想回忆的过去。”
德拉科低垂眼眸，沉默了几秒。
“哈，哈。”他干笑了几声，“哈利·波特竟然像德拉科·马尔福道歉，父亲如果看到，一定会激动到热泪盈眶。”
“你一定恨我。”
“你想多了。”
“你有很多理由恨我，从小到大的宿敌，伏地魔的仇人，屡次破坏伏地魔和你父亲的计划，直接导致了你父亲的入狱，和马尔福家的现状。”
“对这个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的运气好到天怒人怨，马尔福选择了一个失败的领导者，就要付出代价。”
“撒谎。”哈利平静地说，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德拉科在撒谎，“你恨我，也恨伏地魔，是我们破坏了你的家庭。我知道家庭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你在六年级的时候已经向我证明了。你根本不在意谁输谁赢，你只想和家人好好生活在一起。”
“……我不知道救世主原来话这么多。”
“那你接下来可要习惯，我还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
德拉科头又开始疼了起来，“那我能不能问一下，尊敬的，高贵的波特先生，是为了什么原因让你特地从傲罗部跑过来，对一个马尔福倾诉衷肠？”
“因为我爱你。”
“哈，谢谢，我也爱你。”德拉科面无表情。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我现在很认真的告诉你，我要走……”
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牙齿和牙齿磕在一起，鼻梁互相硌着对方的鼻梁，德拉科对这个没什么经验，但他知道，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这个吻都糟糕透了。
德拉科当时的反应足够他后悔一辈子，一个马尔福被人强吻，他受了二十多年的优秀教育，反应就是傻在原地大脑当机？
结束的时候，哈利还舔了舔德拉科的嘴唇，露出了孩子般神气的笑容，“我都说了，我是认真的。”
德拉科反应了好一会儿。
自己刚才是被告白了？
他宁愿穿花裙子在哈利面前跳踢踏舞，也绝不会承认他刚才竟然还很享受。
他的反应也很干脆，既然一时想不通的事情，接着想下去也毫无意义，于是他干脆的扭头就走。
“喂！”哈利急了，一把抓住他，“你就这么走了？！”
德拉科瞪着哈利的绿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德拉科，你不能这么逃避下去。”哈利恳切又焦急地盯着他，“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一时处理不好的事情就不去做，平时也是能躲就躲，这样的确让你可以避免很多麻烦，可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
德拉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带，他结结巴巴的说：“马尔福家已经不复往昔，我处事必须要低调，只有审时度势才能尽可能保留家族实力…”
“撒谎！”哈利差点吼出来，“你只是在害怕！”
“我没有！”德拉科下意识地吼了回去。
“别狡辩了，德拉科，你骗不过我！”哈利激动地说，“你害怕犯错误，你害怕令马尔福一族利益受损，你害怕被人关注，你害怕重蹈你父亲的覆辙……该死的，你到底还要怕到什么时候，一味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你又懂什么！”德拉科浑身颤抖，“伟大的，高尚的救世主，每个人都感激你，每个人都崇拜你！你打败了伏地魔，多了不起啊！所以我们这些食死徒的后代就活该被孤立，活该被歧视！我真是蠢透了才会想向你解释审时度势的重要性，哈利·波特根本不需要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把你的善良和无私施舍给其它女巫吧，”德拉科冷冷地说，“她们想必会感激涕零，从此成为你的忠实粉丝之一，刚才的事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转过身，狠狠地抹了抹嘴唇。
4.
“等等，德拉科。”
“你到底还想说什么。”
“你想知道关于你父亲的事吗。”
“打断一下，我父亲的事没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了。”
“那你一定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卢修斯·马尔福其实本来可以不用死。”
金发男子猛地转过身，用灰蓝色的眼睛死死瞪着哈利：“你再说一遍？”
哈利平静的开口：“审判结果决定前，我曾前往阿兹卡班拜访过你父亲，法官给了我两种结果，一种是你父亲出狱，但没收马尔福家族全部财产，第二种是你父亲永远留在阿兹卡班，但你和你母亲可以获得自由，并继承家族的财富。”
德拉科的嘴唇哆嗦着，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发音：“所以…他……”
“我猜你已经知道了，你父亲毫无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不得不承认，在这点上，他的确是个伟大的丈夫和父亲。”
眼前的金发男人身材修长，但消瘦的可怕，漂亮的眼睛周围有浓浓的黑眼圈，他还一直摇晃着，仿佛下一刻就会失去支撑倒在地上。
他需要一个拥抱，哈利想，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金色的脑袋温顺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过了一会儿，那儿的衣物已经晕染开一块深色痕迹。
“我以为父亲不要我们了，我以为他抛弃我了。”德拉科小声说，“一声不吭地丢下我和母亲面对着一堆烂摊子，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爱是我们能拥有的最强大的力量，”哈利轻轻说，“爱令我们无所不能。”
哈利轻轻捧起德拉科珀金色的脑袋，吻去他脸上的泪痕，“德拉科，我爱你。可能是当别人说起未来的伴侣而我首先想到你的时候，可能是在和伏地魔决战时你把魔杖扔给我的时候，可能是我在有求必应屋救你的时候，可能是我在马尔福庄园被人抓住而你却救了我一命的时候……可能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你了。”
“所以，不要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家规家训，不要在意别人那些无聊透顶的评价，你是德拉科·马尔福，我爱的德拉科·马尔福，你只要活出你自己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哈利静静地等待。
他会同意的，哈利告诉自己，没有为什么，哈利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一定会同意的，而他的直觉一向都很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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